(原载于《吉林大学报》2008年5月26日第293期,作者谢地)
2008年5月9日5时55分,我国著名经济学家、教育家、吉林大学哲学社会科学资深教授张维达先生与世长辞。噩耗传出,先生的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赶来,献上无尽的哀思。作为工作、生活在先生身边的弟子,我在参与料理先生的后事的同时,自然要照顾各地赶来的同学。与大家忆起先生的音容笑貌,念及先生的教诲和关怀,想到从此与先生永诀,弟子们相拥而泣,泪眼朦胧。还有一些女弟子则跪在先生的灵前失声痛苦,其情其境,让人心碎。送别先生后,大家都说,先生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先生的思想、品质和德行将永远引领我们不畏艰险、奋勇前行,并嘱我代表诸弟子撰文缅怀先生的恩德。为了完成同学们的嘱托,我开始静静地追思与先生交往的细节,阅读先生的遗存,甚至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先生修改过的文稿。这是一段令人伤感的心路历程,睹物思人,泪水常常模糊了双眼。但同时,一个仁厚、睿智、渊博、严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师者的形象也越发高大、清晰……
先生是一位学识渊博、诲人不倦的智者。他不仅具有非常深厚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功力,而且具有丰富的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各学科的知识。先生生前曾告诫我们: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学习和研究要下功夫,不能浅尝辄止,基本原则不能动摇,要与时俱进,不断发展;要学习借鉴西方经济学在研究经济运行、经济发展问题时形成的有益的方法;博士生不仅要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特别是《资本论》这一课,也要补应用经济学的课,要理论联系实际。无疑,这是中国经济学研究和人才培养的正确方向。先生晚年除了精心指导博士生外,每天还要应付大量的来自校内外的各种咨询、征求意见、给著作出版写序言、给成果结项写鉴定,等等。先生总是不惜时间精力地去接待每一个来访者,从修改文字到热情地提出建议,总是娓娓道来,令每个来访者不虚此行。所以,得知先生病逝的噩耗,国内著名高校和吉林省党政机关都深表哀悼,痛惜失去这样一位良师益友。
先生是高屋建瓴、具有大师风范的一代经济学名家。早在20世纪50年代,先生就在《经济研究》上发表长篇论文与前苏联专家商榷。从那时开始,先生就一直站在经济理论的最前沿和制高点。这使得他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指导博士论文选题及写作,都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能够拨云去雾,指点迷津,善于切中要害,化腐朽为神奇,使读者和学生感到曲径通幽,豁然开朗。
先生是一位精益求精,治学严谨,在悠悠无尽头的真理长河中永不停息的探索者。每一个已经毕业的弟子可能都有论文被先生“残酷”修改的痛苦而又温馨的记忆。弟子永远都不会忘记先生使用非常廉价的红色圆珠笔,把我们的论文改得面目全非。从观点、方法、结构到字词句章,甚至连用错的标点符号都被细细地改过!先生一生著述颇丰,晚年仍坚持研究,不辍笔耕。即使是在重病住院期间,还嘱咐身边的子女,要帮他整理好经济学期刊、文献,他出院后还要阅读、研究。在北京住院期间,我利用会议间歇去探望。他还在嘱咐我主持好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的修订工作,对修订内容、方法和修订组织工作都做出明确的交待。观者为之动容。
先生是一位德艺双馨、具有慈父情怀的师长。常言道:“学深人之师,德高人之范”。先生不仅学问做的博大精深,堪为人师,而且为人正直、善良、对学生总是给以慈父般的关怀,待人周到、细腻,令人感动。我校经济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刚刚建立时,学校配套服务不到位,先生指导的博士后人员最初曾经住在他的家里,学校分给宿舍以后,没给家具,先生就把自家的桌椅等送给他们使用。对博士生更是关怀有加,经常在家里为他们改善生活。先生待弟子之诚,宛若古之贤者。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先生是异常勤奋的人,虽已近耄耋之年,仍笔耕不辍,案头总是堆放着似乎永远也干不完的工作我们都劝过先生:如此年龄,应该少些案牍之劳形,多一些颐养天年之乐才是!但先生的回答经常令我们汗颜,他说:工作总是有人要做,趁着能工作,就应该努力去做!先生生病以后,深感力不从心、身不由己,但仍然关心学校的各项事业,关心经济学科建设和发展。每有同志探望,总是拉住聊个不停,似乎忘却了病痛。他在病床上,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亲自修改两位博士生的论文,使他们能够如期答辩。去世一周前,因为咽喉部肿瘤挤压,先生已近失声,但却把我叫到病床前让我附耳过去,用微弱的声音托付一个博士生的论文指导和答辩事宜。先生为弟子可以说是操尽了心,也操碎了心。
呜呼,吾师!长歌当哭,以掩涕兮。行文至此,痛悼之情无以言表矣。只有一句话: 先生走了,但他的学问、德行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