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吉林大学报》2010年5月7日第369期 作者张忠宇)
我在经济学院学习已经7年了,从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到恩师的博士生,再到恩师病重期间守护在他的身旁,最后到把恩师的骨灰安放在革命公墓,我经历了对恩师的仰慕,再到面对面的与他进行交流,到最后体会到恩师用自己的生命向我诠释的人生意义。恩师与我结下的这一世之缘让我这个后辈既受宠若惊,又深感责任重大,心中想到的只有珍惜、感恩和未来的责任。
学士记忆
从2001年9月入学,踏入经济学院的课堂,恩师对我一生的影响就潜移默化地开始了,这种影响是从可望而不可及到最后的真真切切。如今回头看,我才知道恩师在我一生中的分量,而当恩师去世时我更真正醒悟到这种影响的真实与价值。
我大学的第一门专业课用的课本就是恩师编写的《政治经济学》,从此我与恩师的师生之缘便拉开了序幕,这一阶段恩师对我的影响是启蒙式的。当谢地教授给所有学生介绍这本书时我就知道了这本书在学术界的影响,而恩师作为该书主编,他特殊的学术地位也就不言而喻了。我当时就想:“有机会能见到张老师本人该有多好,成为张老师的学生就更加光荣了”。由于高中阶段是学理科的,对于经济学的专业术语和相关范畴掌握不够彻底,我记得刚读这本书时是那样的拗口。为了彻底完成自己的思维转换,我就将这本书的第一版足足抄写了3遍,这是我学习过程中第一次整本地抄写一本书。从学士、硕士再到博士的学习,随着自己对经济学知识理解的深入,这本书也经历了多次印刷和再版,而我每次都能从本书上悟出新的内涵。究其缘由,我想这原本就是大师的著作,大师的思想是深邃的,只是我每一次进步才能对恩师思想有进一步解读。
遗憾的是在大学本科4年的学习中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恩师本人,可是总能从侧面了解到他的消息,而每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都加深了我对恩师的敬仰,更加深了他的神秘和传奇色彩,在这期间有两个细节让我记忆犹新。
一个细节是一个录像资料,还记得那是2002年,我校国家经济学基础人才培养基地制作专题宣传片,在影像资料上我第一看到了张老师的庐山真面目,看到老人家矍铄的精神,他对于学术问题的侃侃而谈,使我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也着实地羡慕了一番那个能够陪同张老师,亲耳聆听老师教诲的1999级的师哥,回想当时的心境,我想我当时的心态可能是当时任何一个经济学院本科生的真实写照吧,当时真的觉得能亲自和恩师见上一面都是一种恩赐也是莫大的光荣了!
另一个细节是一次学术会议,还记得那是2003年,教育部举办国家经济学基础人才培养基地学生理论研讨会,我的论文有幸得到学院老师们的认可并作为参会论文。恰巧这个学生会议与第17届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与实践研讨会在厦门大学同时召开,也就是这次会议的经历让我认识到了恩师在学界的地位。会议去了很多知名的老教授。会议歇息期间,当我和兄弟院系的来宾谈起自己是吉林大学的学生时,他们多数问的一句话是“张维达老师怎么没有来,给他老人家带好啊!”,而这样情形当天又有5、6次之多。时值今日我才明白了恩师如同学术界的一面旗帜永远受人注目,一个小小的细节就能看出恩师的学术地位,也从一个侧面看出恩师对吉林大学乃至整个国家经济学科的影响。
硕士偶遇
时间斗转,我顺利地被保送为吉林大学经济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心想:“这回可以见到了张老师了吧?”可是后来打听到,他只给博士生上课。一转眼硕士的学习即将结束,我还是没有亲耳听到恩师的课。难道就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2006年老师有一门博士生的课,我清楚地记得是在逸夫教学楼406,我很早就去了,紧张地期待老师的到来。8点整,恩师准时来到教室,当恩师进入教室时所有的博士生都站了起来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老师,我当时充分地感受到了为人师者受到的尊重,他已经得到了所有学生的认可和爱戴。他的课深入浅出,循序渐进,妙趣横生,真正地满足了我多年愿望。当时作为一名硕士生虽然有很强烈的愿望继续深造,而在不能确定是否能够读博士时,我想能够亲耳听到老师的课,在吉林大学的学习也算圆满了。
博士之缘
由于对学术的热情,我一直希望能够攻读博士,直到2006年10月,我的硕士导师纪玉山教授要推荐我读张老师的博士生,我当时听到老师的推荐意见,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我想真的要成为我一直尊敬的、被我视为传奇人物的老师的学生么?在已经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的前提下,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想这也是我一直以来不断努力的结果吧,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
经过将近半年的准备,我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被经济学院录取为博士研究生,真正成为恩师的学生。从进入师门之后我的学习和生活彻底改变了,作为大师的弟子,我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责任,不光要深入研究学问,而且要继承传统发扬大师的思想。博士以前,关于恩师的认识只是我单方面的思维,现在看来好像是虔诚的信徒得到真经前必须要经历不断的洗礼,我终于能够成为恩师的学生了!
从2006年10月直到恩师去世在这短短的1年半时间内,我和导师相处的日子是多么珍贵啊!每一次我都是到恩师家里,他都是从门口迎接我到他的书房,还准备好水果。进入书房,他总是把房门一关,书房完全成了我们师徒二人的思想世界。有的时候,他靠在背椅上,眼光中充满慈祥和憧憬,话语深刻而又意味深长。
恩师会3门外语——日语、俄语、英语。他结合自己切身感受给我讲解学习语言的规律。对比今天自己的外语学习,恩师的语言天赋和造诣以及刻苦的精神都是我的榜样。
恩师还给我讲他参加革命工作如何为百姓服务,后来去中国人民大学接受研究生教育,再后来在文革时期如何坚持学习,以及重新工作之后焕发青春在业界的影响力不断提升的艰苦而辉煌的奋斗历程。在重要的人生转折点他艰苦抉择,他始终保持了作为共产党员的坚贞革命信仰,作为学者的革命热情,作为知识分子坚持真理的操守,作为教育家为人师表的风范。
在恩师的身上我感受到了老一辈革命家和学者那种似火的革命热情,崇尚科学和真理的求实精神,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能够理性地从本质上看待社会现实的敏锐的洞察力和跨时代的前瞻性。在经历了惊涛骇浪之后,回忆往昔,憧憬未来,他显得那样淡定、执著、从容。每一次谈话,他都是通过举例子,谈感受,让我感受到学术的魅力,使我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让我有了作为新一代知识分子应有的时代使命感和紧迫感。
我和恩师相处从不拘束,可以在他面前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见解。我们很谈得来,每一次谈话都是我怕影响他休息而主动提出要走,而每次他都会留我和他一起进餐。后来和师兄们聊天才知道,这是老师坚持了几十年的传统,在老师家就像自己的爷爷奶奶家。
2007年8月21日那是我最后一次面对面和老师谈论学术问题,当时我还不知道恩师已经检查出疾病,看到恩师精神状态很好,我当时还说“老师,您气色不错”,他显得那样自然,还说“没事、没事”。我现在才理解什么意思。直到2008年5月,我只是通过电话和老师进行联系,每一次都是很激动,希望老师早一点康复,我也在学校更是努力学习,希望自己少让老师操心,避免他的操劳。
临终陪伴
2008年5月7日,当我还在教室听报告,师姐打电话来说老师“病危”了!在我的心目中老师是那样的精神、爽朗、康健,在电话中还能听得出他洪亮的声音,导师怎么就“病危”了呢?我真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等到医院,看到老师已经躺在病床上,只能靠外界辅助呼吸了,那种心情真是难以表达!
从7日晚上至9日5点55分,我一直和老师的家人守候在老师的病床前。有一刻我还亲手握着老师的手,足足有半个小时。这个时候才感觉以前那样一个高大的形象离自己是这样近!我用手抚摸着老师的手和胳膊,想让他知道他的亲人、弟子一直会陪伴在他的左右,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心疼和哀伤!看着他的生命指标渐渐下滑,自己生平第一次感觉是那样的无能为力,我握紧拳头,默默祈祷可是还是不能挽留住可敬的恩师。、
9日6点30分,当我亲手把老师抬上灵车时,那种心情是复杂的,没想到在老师有生之年,他没有看到我的成长而自己却亲手把恩师送走,自己只能以行动来诠释对恩师的教诲之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希望自己效仿古人,为老师抬灵、守灵,能够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也表达我报答恩师的赤子之心吧。恩师病危期间的10天之内,体重相差了很多,可以想象在与病魔的斗争过程中他肯定是痛苦的,而他的遗体从面貌上没有明显的变化。正如恩师的女儿所说:“父亲是一生追求完美的人。即使去世之后他也要给亲人、朋友和学生留下安详美好的印象!”
恩师用自己的一生向世人诠释了生命的意义,让我体会了生命的宝贵价值,使我明白了如何生活、奋斗才能实现生命的意义。可以说恩师是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我所能做的就是感激恩师的教诲,铭记作为他的弟子的责任,继续弘扬他的革命精神和学术思想,为他未竟的事业而努力奋斗!
(作者系2007级经济学院政治经济学博士生,目前在江苏省人民银行工作)